我是一个单亲妈妈,当初因为性格太倔强,不忍前夫花天酒地,离异好几年了。前夫说对孩子的影响要降到最低,不然我们对不起孩子!所以前夫在经济上完全负担起孩子和我,我没有任何生活压力,平常照顾孩子的饮食起居。
因为我自己情感上的空虚,无聊时便在朋友店里帮帮忙,消磨时间。周围一些有家庭的男人见我年轻漂亮单身,各种言语骚扰,好像我就好欺负似的!
虽然我骂得他们狗血淋头,居然还是有人坚持骚扰!一次又一次请吃饭被拒绝了,还把礼物什么的拿到店里来。我把它们丢到路上,有时甚至说要说拿给他们老婆看,这些渣男才夹着尾巴逃走了。
那种委屈,那种苦,那种人格被侮辱的感觉,是外人不能了解的。
经常因为这种事情,深夜一个人不停流泪,止都止不住。我很想遇到一个有相同境遇的好男人,一起有一个完整温暖的家庭。这几年,相亲好多次,真的没有感觉,下半辈子不想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。
直到去年我认识了一个男人,也是单身离异的,很帅,人也很好。我看他第一眼就很喜欢他,心跳,心动,可以说是一直暗恋他,只是碍于他有传闻中的女友们,一直没有说。
直到最近,是我鼓起很大的勇气主动找他的,他的境遇跟我差不多,一直没找到理想的结婚对象,我觉得我们很合适,相处得很好。
我觉得我的感情终于要有个归宿了,那种感觉好幸福!我珍惜他,期望以后,相濡以沫,白头到老。
只是我最近跟孩子提到妈妈要再婚的事,孩子反响很强烈,很抵触,平时跟我有说不完的话,最近也闷不作声了。打电话给他的老师,老师反映说他上课走神,不知想的什么,成绩也下降了。
有人说:孩子到了青春期,是不会接受这个事情的。我很纠结,孩子以后总是要出去上大学,那时才不会在我身边,才会理解妈妈再婚这件事。
可是结婚是对感情有诚意的表现,如果拖到那时,感情会不会有变化,中途会不会被别人插一脚,这些都是很难说的事。
现在我很纠结,不想伤害孩子的心理,又不想让眼看要到手的幸福慢慢飞走,犹豫中。
#情感# #头条# #我要上头条#
单亲家庭的女孩子性格暴躁怎么办?
单亲家庭的孩子缺失了父母一方的爱会感觉到没有安全感,父母之间相互抱怨会让孩子更偏激,对于单亲家庭的孩子来说父母应该付出更多的爱,让孩子知道无论是和谁生活在一起父母对他的爱都是不变的,多带孩子出去培养孩子自信独立的性格,给孩子树立好的价值观,不要在孩子面前相互抱怨,多陪伴孩子,毕竟所有的爱都是建立在陪伴的基础上的。
多一点耐心,少一些唠叨,远远的看着。大了就会好
单亲家庭的女孩有着怎么样的性格特征? 单亲家庭女生性格很犟
到最后,两室一厅的房子归李义男,银灰色高尔夫轿车和儿子李子涵的抚养权都归何雯。
此前,他们已经分居半年,何雯带着子涵住娘家。家里只有母亲,女儿的婚姻问题给她带来无数的烦恼。
离婚这种事,听说也是会遗传的,有些什么毁灭倾向的性格特征是写在基因里的吗?何雯想,她得上网查一查,搞清楚,然后拿给妈妈看,证明女儿的不幸,至少有一半来自妈妈的遗传,希望这能让妈妈安静一会儿。
「妈,求你,别念叨了。」近半年来,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。
趁着李义男周末加班,何雯最后一次回家整理自己跟儿子的东西,提前打好招呼,确保不会有尴尬的会面。
她收拾起换季的衣服、书、自己淘来的影碟——其实没必要,网上都找得到,但是她就是想要拿走,作为彼此切割清楚的一种姿态。
经过客厅的时候,她看见三口人的合照还摆在钢琴上。照片是前年去普吉岛出海的时候拍的,所有上船的游客都会经过一个举着相机的码头员工,下船时,相片都摆在长桌上任人挑选,抓拍得奇形怪状,大部分人都不要。李义男非要买下来,照片上的何雯刚好闭了眼睛,他觉得挺有趣的。她在钢琴前停住了脚步。
钢琴搬不走,她租的那间小屋没地方搁。子涵练琴是个问题,像他这么大的男孩,难得能坐得住,进步也很快,她不想让他放弃。
她伸手把节拍器拿了下来,塞进左肩的购物袋里,然后把钥匙扔在餐桌上,台布是新的,她过去没见过,奶白色的防水布上印着粉红的小樱桃。
她径直走了出去,把门关上,听见咔嚓一声上锁的声音。很快,那合影就会被收起来,丢进阴暗的角落,她想,好,这是最好的结局。
她乘电梯下楼,走向停在便道上的高尔夫,幸好没遇见邻居。车窗开着一道缝,防止独自留在车里的儿子被闷死,此刻他正眼巴巴地望着妈妈被一左一右两只巨大的购物袋夹在中间,右手还费力地举着手机。
何雯把东西放进后备厢,坐进驾驶位,发动机开始运转,子涵问:「我的变形金刚找到了吗?」
「找到了。」她简短地回答,一边看着后视镜开始倒车,儿子的目光撞过来,那是李义男的眼睛。
「乐高摩托车和直升机呢?」
「都装上了,放心吧。」
于是他安静下来,眼睛望着窗外。何雯又看了一眼后视镜,这回是为了儿子。见他正呆呆看着窗外,她问:「你晚上想吃什么?」
「比萨。」
「现在还早。我们把东西放回家,然后就去必胜客吃比萨。」
「哪个家?姥姥家?」
「我们的新家。」她把「新」字说得格外重些。
「我不喜欢那个家。」子涵说。何雯没有回应他,她得小心开车,刚才有一辆车突然并线,她在心里暗暗骂了一句。有孩子,不能随口说脏话。
「你以后就喜欢了。」她低声说,似乎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新租的房子,位置选在单位和姥姥家之间,孩子上学也不远,公交线路多,加班的时候,可以叫姥姥过来陪孩子。她千挑万选的这个地方,价格也能接受。
为了让子涵尽快接受新环境,她特意带着他去宜家挑家具。他选了跟原来的家里一模一样的儿童床、书桌和摇椅。何雯告诉他,床已经有了,新家的卧室没有那么大,书桌和椅子,你只能挑一样。
子涵不高兴,即使给他买了果汁和乳酪蛋糕,也依然沉着脸。
「我不喜欢那个家。」子涵小声说,在姥姥家过了半年多,他已经学会了不要提起爸爸,不要随便说:我想爸爸了。
为这,何雯跟淑英吵过好几次。「妈,我求求你,」她控制自己的语气,不要显得太粗暴,「别跟子涵说他爸爸找小三,找后妈,这种话你不要说给孩子听!对他没好处!」
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已经三十多岁了,在外头涵养也很好,朋友都说她性格温和,好相处,偏偏在家一跟妈妈说话,就变得像个小孩子,控制不住地要发脾气。
「这是我瞎编的吗?」淑英不服气,「我一句没说错啊。当初你们俩好,我就不愿意,你非要认死理,非要跟他结婚。结果呢,我的话应没应呢?」
何雯想:你少咒我两句,我就谢天谢地。她忍着没说出口。有时候,能忍,忍住了,也是一种胜利。
现在,尘埃落定,她终于可以搬出来,重新建立自己的生活,新的家,新的平衡,只有她和儿子的小世界,她决心捍卫这里的平静和安宁。
这半年多,跟淑英住在一起,日子过得磕磕碰碰,再加上离婚官司,好一场兵荒马乱。她开车拐进小区的大门,一边在路边寻找车位,一边在心里默默计算时间,把车里的东西拿上去,然后开车去最近的必胜客,吃完饭,去姥姥家。
姥姥家有何雯小时候用的钢琴,往后,为了练琴,两边奔波也是少不了的。
子涵抱着他那几件最重要的玩具,双臂之间撑得满满的,跟着何雯走进电梯。在他们身后,跟着进来了另一对母子,男孩看起来比子涵大三四岁,蹬着一辆儿童自行车,挡泥板上沾满了泥土。
前两天下过雨。车子的辅助轮轧过何雯的脚面,他妈妈说了三四遍,男孩才不情愿地从车座上下来,推着车站在一边。
那位妈妈抱歉地对何雯笑笑说「对不起」,一边对男孩严厉地说:「你跟阿姨说对不起了吗?啊?」
男孩像没听见妈妈的话,沉默不语,眼睛盯着子涵怀里抱着的变形金刚。
「没关系,没关系。」何雯说。陌生人之间,谅解是很容易的。
「你们是新搬来的?」
「上个月刚租的房子。」
电梯门开了,何雯带着子涵走出来,不忘跟那对母子说再见,对方微笑着回应。
子涵拖着步子跟在妈妈身后。等何雯开了门,把东西放在玄关的鞋架旁边,他跨过那两个蓝色的大袋子,走进狭小的客厅,坐在小小的双人沙发上,说:「我想看电视。」一边说,他一边把变形金刚、直升机和摩托车在茶几上排成一列。要打仗了。
「我们要去吃饭了,比萨,说好的。」
「我想先看动画片,再去吃比萨。」
「那,妈妈已经饿了,你陪妈妈去吃,好不好?」她放软了语气,用那种哄小孩子的撒娇似的语气。两三年前,这招对他很管用,他会架不住妈妈的请求,乖乖听话。现在,他思索片刻,然后说:「不好。」
好吧,何雯想,连儿子的爱也在缩水。
「快点,」她有些不耐烦,「吃完还要去姥姥家练琴,我们没时间磨蹭。」
这句话起到了相反的效果,子涵拿起一个斑马图案的抱枕,上面挂着的淘宝店的吊牌还没摘下来。粉色的纸牌上印着金闪闪的「感谢小主光临」,好像男人就不该买这些东西似的。他把脸埋进枕头,拉长了声音:「我不想练琴!」
这是个死循环,何雯想,练琴,不想练琴,练琴,不想练琴……这是从三十年前就开始了的。
她不想练琴,淑英逼着她非弹不可,不断地拉扯,对峙,争吵,冷战。有关钢琴的战争蔓延在她的整个童年,最终定义了她与淑英对立的母女关系。
在工资那么低、钢琴那么贵的年代,有一次她愤怒地举起琴凳朝钢琴砸去,琴键合鸣,发出巨大的噪声,她恨透了这一排井然有序的黑白。
而淑英呢,她不会去反省自己的教育方式,试着换种方式去接近女儿,她只是请人来修理,顺便调了调音,然后告诉何雯:「你给我接着练。」
考过十级后——这是淑英给她定的目标,何雯整整十年没碰过钢琴。她不知道这算不算报复,报复至少要让对方感觉得到,可是淑英完全不在乎,逢人便说女儿考过钢琴十级,这是淑英的胜利,单亲妈妈教育孩子的胜利。
钢琴十级的证书被镶进玻璃框,高高地摆在钢琴上,何雯觉得那就像块墓碑,底下埋着她的童年。
有一次,那时候她大概十五六岁,青春期,刚刚对时间的流逝有了概念,开始思考一些有关过去和未来的问题,她对淑英说:「妈,我不喜欢弹钢琴,从来没喜欢过,为什么非要我练琴?」
「你喜欢有什么用?」淑英头也不抬地继续切土豆丝,菜刀密密地斫在案上,「你不喜欢也没什么用,你以为你是皇太后?」
现在,轮到她了。子涵跟妈妈不同,他是少见的能在琴凳上坐得住的男孩,四岁开始,进步飞快,六岁就拿过幼儿钢琴比赛的大奖,启蒙老师夸他很有天分,「得练下去,别耽误了」,老师对李义男夫妻这么说。现在,这担子落在何雯一个人肩上。
她深吸一口气,告诫自己不能乱发脾气,教育不包括发脾气。她平心静气地说:「你现在不跟我走,晚上就没有比萨吃。」
她比出一根手指,这是计秒的意思,三秒之内,李子涵必须做出决定,是动画片?还是比萨?还有一种可能,那就是惹怒了妈妈,两样都得不到。
他迅速地判断情势,然后从沙发上站了起来,顺手抓起他的大黄蜂。久别重逢,他一刻也不想放下这件玩具。
「我想吃那个带菠萝的比萨。」坐在儿童座椅里,子涵大声说,大黄蜂贴在他的胸口上。
「好,我也想吃。」
车开出去没多久,她接到淑英的电话。挂断之后,她再次从后视镜里看见了儿子的脸,皱着眉,眼睛直直地望着她。
「呃。」她不喜欢这样心虚的声音,仿佛是迟钝的思维发出了杂音。她说:「子涵,姥姥包饺子了,你最喜欢姥姥的饺子了。」
「我想吃比萨!」从妈妈刚才讲电话的内容里,他已经猜出一二。
「姥姥特意给我们包的,她一个人忙了一个下午,很累的。」不自觉地,她开始重复淑英的话,甚至语气也变得像淑英,「我们不能让她白忙活,不然她就会,会很伤心。下次带你去吃比萨。」
「你总说下次!」子涵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,「说好了要吃菠萝比萨!」
她决定不再跟孩子讨论,沉默着转动方向盘,掉头,朝淑英家的方向驶去。子涵开始哭了,两脚用力蹬着司机的椅背,表达他的愤怒。
李义男说过,等孩子大了,要换一辆空间更大的车,这样他就不用被儿子伸着腿踹来踹去。她喝道:「李子涵,你别乱踢!」
他不踢了,脚松松地垂了下去,哭声更大了。她任他哭。没办法,他还没有长到够资格做决定的年纪,她想,这就是作为孩子的痛苦之处,有时候,你不得不屈服于父母,让你的自由意志在压抑中成长,直到有一天——她踩下刹车,看着前面那辆公交车的红色尾灯,直到有一天,你会发现长大也没什么用处,世界依然充满了悬而未解与无可奈何,不过是个比家庭更大一些的圈套而已。
走进淑英的家,子涵还在抽泣。何雯知道,他的委屈不光是因为比萨。
她脱掉鞋子,踏进自己那双旧毛绒拖鞋,很旧了,淑英就是不肯丢,坚持让她穿着,「又没坏」,淑英说。在这个家里,只有「能用」与「不能用」。
而后者几乎是不存在的——即使眼前无用,日后也保不准能派上用场。
「省吃俭用供你学琴,供你上大学呢。」好在,这些话近两年淑英不再说了,好像一口食物嚼了几十年,终于嚼没了滋味,吞进肚里。
子涵是她下一口的新食物,她最喜欢的句式是:「唉,你长得这么像你爸爸,抠门像不像他?你的好吃的给姥姥行不行?」前两年,子涵还小,不识闹,护食,护玩具,淑英便对女儿说:「你看,小气鬼也是遗传的。」
「无所谓。」何雯冷冷地答道,「碎嘴子不要遗传就好了。」
此刻,淑英正在包最后两三个饺子,听见他们进门,子涵在哽咽,就说:「子涵怎么啦?给你吃饺子!」
何雯走进客厅,拿起遥控器打开空调。淑英在厨房里说:「九月了还要吹空调?」一边说,一边端着生饺子去厨房。子涵停止了哭泣,坐在妈妈身边,小声说:「我想看电视。」
她在凌乱的客厅里转了一圈,没找到遥控器,最后从沙发坐垫与靠背的夹缝里摸了出来,递给子涵,看着他熟练地打开电视,调台。
这半年在姥姥家住着,他最多的娱乐就是看电视。何雯闭上眼睛,让自己沉浸在欢快的卡通片里,英雄打败了坏蛋,轰隆隆地爆炸,痛快,解气。
子涵看得目不转睛,淑英喊她去拿碗筷。
「好咸。」何雯说,皱着眉头去蘸醋,试图让酸味冲淡那股咸,子涵已经吃了好几个,面色如常。
「子涵,咸不咸?」
子涵摇摇头,筷子伸向下一个。
淑英咬了一口,嚼嚼,说:「这肉馅前天就拌好了的,前天你说要过来吃饭,结果又变卦。我怕放坏了,昨天又加了一把盐,可能放多了。多蘸醋。」又对子涵说:「你不怕咸啊?喝点汤。这孩子是不是傻的。」
子涵吃完饺子,端起桌上凉的饺子汤,汤也咸,一口气喝干,放下筷子,说:「我还想看电视。」
「你该去练琴了。」何雯说,「你早点练完,我们早点回家。」
在姥姥家,子涵还算听话,不一会儿,卧室里就传出琴声,巴赫练习曲。淑英还在喝汤,真的很咸。何雯说:「妈,以后东西不新鲜了就扔掉吧,不差这几个钱,非要吃,还弄得这么咸。」
「这曲子你小时候也练过,」淑英又说,「都是钱买的,干吗要扔?你说要来我才买的肉馅,都拌好了,面也和好了,又不来了。」
何雯不说话了,开始咕咚咕咚地喝汤。淑英有一种本领,旁人模仿不来,她能够把所有的日常对话都转向批判,别人永远是错的。
前夫、女儿、外孙、现在的邻居、过去的同事,只要被她提到,全是失误和缺点,而她永远在承受委屈,心胸宽大地容忍了所有人的问题。
她絮絮叨叨地收拾桌子,把剩下的饺子用保鲜膜罩起来,留作明天的早饭、午饭,或许还是晚饭。何雯带着子涵搬出去,她又开始一个人过日子。何雯帮着她把碗码进厨房的水槽,顺手把灶台周围的一圈污渍擦抹干净。脚下的垃圾桶满得冒尖儿。
何雯去陪儿子练琴,淑英开始洗碗。小时候,饭后是练琴的时间,淑英从来不让何雯洗碗,要保护她的手。那些年,何雯觉得那双手都不是自己的,是钢琴的人肉配件。她在日记里狠狠发泄过这种恨,然而没多久,就发现淑英偷看自己的日记。在争吵中,淑英流畅地引用女儿的日记,这些有关内心私密的句子被掘了尸似的扬在空中。淑英从不打孩子,但在精神上,何雯挨了无数巴掌。
开车回家的路上,子涵沉默不语,何雯猜他一定没吃饱。快到家的时候,她说:「咱们点个外卖的比萨好不好?带菠萝的?」
没有回应,她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,子涵已经歪在座椅上睡着了。下车时,她不得不把他拍醒,他揉着眼睛,一只手被妈妈牵着,迷迷糊糊地往前走。等电梯时,他说:「妈妈,我渴了。」
「饺子那么咸,你也不吭声。」她按下楼层的数字,子涵长长地打了个哈欠。
「我怕姥姥不高兴。」他说,「姥姥就爱批评人,还说爸爸是坏人。」他抬头看何雯的脸色,只看见她平淡而冷硬的侧脸。
「明天你就见到爸爸了。」掏钥匙开门的时候,何雯说。
屋里一片漆黑,摸到墙上的开关,按了两遍,还是黑。
灯坏了,只好把厨房和卫生间的灯都打开,借着亮,在充当餐桌的折叠圆桌上找到凉水壶,给自己和子涵各倒了一大杯白开水。母子俩一口气喝干,像拼酒似的,有股子宁静中的壮烈。
「爸爸要带你去游乐场,我跟他说好了。」何雯说。
「你去吗?」小小的声音中含着一丝期望。
「我得加班。」她说,拿不准要不要跟儿子说明实情。话到嘴边,变成了「我得加班」。
「好吧。」子涵说。何雯催着他去洗漱,上床,结束了作为妈妈的一天。睡前,她给李义男发微信,确认了明天「交接」儿子的时间和地点,然后她迟疑了一会儿,告诉他子涵最近抗拒练琴,让他跟孩子说说。
「他比较听你的话。」她发出这条微信,随后又撤回了。对方只是简单地回了个「好」字。
睡着之前,她模糊地记着要去买根灯管,买个正规牌子的,保证安全。
过去,这些事都归李义男管。
第二天早上,在停车场里,子涵见到爸爸就跑了过去,李义男站在他的新车旁边,弯下了腰。何雯想,原来他有小金库,房子归他,何雯分到一笔钱作为共同还贷的补偿,没几个月,他又换了新车。心底划过一声冷笑。车窗上贴着深色的膜,看不清里面有没有坐着别人。
在子涵跑回来拉她过去之前,她冲着父子俩的方向挥挥手,不管他们看没看见,转身钻进自己的高尔夫里。
上午,她开着车闲荡,逛了两家商场,买了几件季末打折的衣服,买完又后悔,不该花这些钱。
现在她只有一笔定期存款,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公务员薪水,法院判给的可怜兮兮的抚养费,面对的则是孩子从七岁到成年的教育费,简直是个无底洞。
再向李义男去要?她嘴边不自觉地浮起苦笑,脸颊上的细纹加深了。她没那么大的脸。
下午,她早早地回到游乐场外的停车场,趴在方向盘上睡了一觉。现在,她只要一个人安静下来,什么也不想,随时都能睡着,好像在弥补离婚前那几个月的失眠困顿。阳光暖暖地晒着,醒来时觉得后脑勺的头发丝都在发烫,有人在敲她的车窗。
李义男把孩子送上车,对他说:「下星期再见!」子涵坐好了,摇下车窗,跟爸爸道别。车子开走了,他还把手伸出去继续摇着,显得依依不舍。李义男双手插在牛仔裤的裤兜里,戴着墨镜,他身上那件翻领 polo 衫还是何雯给买的,颜色洗得黯淡了——扔掉旧感情比扔一件旧衣服还容易。何雯开着车,他的身影在左侧的后视镜里越来越小,转弯之后就看不见了。
「中午吃了菠萝比萨。」子涵说,「爸爸说我要好好练琴,过生日给我买新的变形金刚。」
「好,你要说到做到。」何雯迟疑了一会儿,终于开口问道,「今天除了你爸爸,还有别人吗?」
「没有。」子涵很快地说,「妈妈,你下礼拜不要加班了,好不好?」
何雯没有回答,子涵也不再追问,安静地听他的睡前故事。有时候,他似乎天真得什么也不懂,有时候,又世故得八面玲珑;他任性的时候,何雯常常控制不住自己的坏脾气,而他忽然懂事的时候,做母亲的又忍不住地要心疼。
「早点睡吧。」她讲到最后一页,合上书。大部分绘本都以上床睡觉为结局,小熊盖好被子,穿睡衣的熊爸爸和熊妈妈一起亲吻它,星星月亮微笑着闭上眼睛。
她在儿子脸上轻轻亲了一口,床头柜上亮着新买的白布罩的台灯,她伸手转动着旋钮。
漆黑中,她想起客厅的灯管还坏着,白天闲逛那么久,还是忘了买。
星期一早上,何雯在镜子前,把昨天买的新裙子穿了脱,脱了穿,最后还是换回平常的衬衣和长裤。她不想让同事们觉得,瞧她离了婚,灰心丧气的,所以格外用力地打扮自己。她不需要表演振作,因为从来没有失落过。
单位里,某人的婚姻状况常常成为整个办公室的谈资,当面关怀得小心翼翼,背后议论得热火朝天,无论她今天是精神百倍或者颓丧萎靡,他们都有说法,她不得不容忍所有的流言。
眼下,她只要维持原样,别人终会对她失去兴趣。
她在一楼大厅的镜子前站住,镜面周围镶着一圈乌木,听说很贵重,是辖区企业送的礼物,摆在这儿,提醒大家注意仪表。
她走进来,迎面撞见一个神情黯然的女人,三十多岁,穿着平整古板的浅蓝衬衣和长裤,产后腹部的赘肉一直没能减下去,脸上的妆淡得几乎看不出来。
迟到了,因为子涵赖床,发了通脾气才把他镇住,扭送到学校,还忘了给他买早饭。
她没去自己的办公室,先去找领导,跟他商量能不能提前一个小时下班,因为「要接孩子」。
领导很痛快地答应了,是因为同情?也不多想,她回到办公室,开始处理休假两周积攒下来的工作,没人问起离婚官司的事,她心里一阵庆幸,同时也有点不安。
屏幕上跳出新邮件提醒,打开来看,是年末文艺会演的通知。
他们一定会派出代表来试探我,她想,关掉邮件的页面,猜猜这个人会是谁?中午,她和几个同事一起去食堂吃饭,方姐开了口。方姐是办公室里资历最老的同事。「你今年还给我们伴奏吗?何雯?」
她正在专心拨弄一块鱼肚子上的刺,过几秒钟才明白方姐在跟自己说话。方姐指的是系统里的文艺会演,每年都要大张旗鼓地排练合唱,别的单位从外面请专业的钢琴伴奏,他们呢,就因地制宜。何雯想,这说法真是客气,明明是因陋就简地用何雯这位业余人士去弹琴。
「我得接孩子。」她说。文艺会演的排练时间在下班以后,没结婚的年轻人都被抓去参加,而她呢,从前接送孩子都是老公的任务,也乐得陪他们玩玩。
方姐借机问道:「判给你了?」围坐的几个人都安静下来,望着她。闸门终于开启。